38、价值
嫣然姑娘有些猝不及防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送花给她的少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登台演出就能收到陌生人送的鲜花。
她当然觉得很高兴，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朝他礼貌地笑笑，跟他说了一声感谢。
但那个家伙似乎没有因为她的高兴而高兴。
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客气，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让嫣然姑娘感到很疑惑。
她原以为那家伙还要说上些什么才会走呢，结果那家伙这么就走了。
这让她的内心又感到一阵失落落的。
她继续远远地看着那个打扮朴素，但眼睛又流露出一种将近是超然冷静的家伙。
忽然间，心里有些好奇，进而又萌生出了下一次会在某个地方与他相遇的想法。
但她当然不能把这个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可能就不会灵验了。
也是因为说出来，大家都觉得她有点儿轻浮。
而在她从小开始接受的教育中看去，‘轻浮’这么一个词，是作为一位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务必要远离的标志。
就她本人而言，她其实并不对成为一位标准的大家闺秀有多么强烈的渴望，恰恰相反，她是不知道自己除了当大家闺秀以外还能当什么，所以，她才不得不选择当的大家闺秀。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家里的长辈都希望她是大家闺秀，因为她是大家闺秀的话，长辈们就能以她为荣。
出门在外，宴请宾客之时，他们也都能无比自豪地提起自己的孩子，如实地告知别人…
她究竟是有多么的优雅和优秀。
就像个放在橱窗里用以展示的华丽商品一样。
….
因为献花的行为引起了大堂内客人们的关注，这使得先前那位衣着得体的男人就像是忘掉了以后重新回想起一样，于是乎，他再一次走向了那两位衣着不怎么得体的年轻人。
男人把他们领出了大堂，走过一扇不怎起眼的门口，来到一条窄窄的通道。
比起通道之外的金碧辉煌，这里的气氛相当沉默，因为这个简陋的地方，甚至连地板都没有铺，墙面也没怎么粉刷。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灰色的，很难想象，这么恢弘的建筑里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通道内挤满了人。
当男人把张小明和姜宁送进来的时候，挤在这里的人们都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人们看见他们没有想要插队的意思也就放松了警惕，抽烟的继续抽烟，瞌睡的继续瞌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的还在闲聊，没有人在意他们到来，以及他们是谁。
张小明和姜宁站在人群的末端，继续像白天进城一样等着排队。
或许是因为人太多，地太少的缘故，所以，排队这样一种在那个海边小镇很少会出现的状况，在城市里倒是变成了一种常态。
人们往往为了喝上一杯饮料，进入一家餐厅，或者到某个办事处去盖上一个按章，就要花费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的时间来进行排队。
这当然是很浪费时间和生命的事情，但又没有办法，因为你要生活在城市，你也没有足够的金钱或者权力来开拓不需要排队的通道，所以...
你也就只能随波逐流地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
等待的时间尤为漫长。
前面的人在进入通道尽头的一个房间后，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条通道。
轮到张小明和姜宁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差不多是傍晚时分了。
张小明和姜宁后面再没别人，似乎是因为今日接待的人数已满，而他们两个恰巧就是每日接待的名额里的最后两个。
通道尽头的房间比起整条通道来说，还算得上是宽敞。
在进去了房间以后，负责安保的男人便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那扇沉甸甸的木门。
透过灯光看去，可以见到，在房间居中靠后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木制的长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人，在老人的旁边，还有一名同样戴着眼镜，似乎是帮忙登记的助手。
当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头子正在泡茶，忙于倒水的他只是轻轻地抬起眼皮子，随意地打量了这两个从一看就知道是从乡里来的年轻人一眼，就示意他们先过来坐着。
相比于排队的时间，泡茶的时间不算是太长。
滚淌的热水倒入紫砂质地的茶壶没多久便被里面的茶叶渲染上一股淡淡的青色。
老人在长桌上排出四个小小的杯子，给每一个杯子都倒入适中的茶水，然后再用手拿起杯子，把茶水放到两位前往拜访的客人面前。
沉默无言地喝了几杯茶，老头儿才慢慢吞吞地说，“你们，是来卖什么的？”
姜宁说，“眼珠。”
“什么？”老头儿愣了一下，似乎是很罕见地笑了，“眼珠子是么？”
“那可是相当少见啊，”他拿着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但寻常的眼珠子，我们这里可不收。”
他语气淡淡地说。
“你要是想卖的是猪的眼珠，鱼的眼珠，还是什么常见畜生的眼珠子，那就不必拿出来了。”
“如果是急着用钱的话，我可以建议你们到外边的菜肉市场碰碰运气，那里有的是人收。”
“不是普通眼珠，”姜宁也跟着喝了一口茶，说，“是鬼的眼珠。”
“鬼？”
听到这么一个叫人晦气的词以后，老头儿倒是挑了挑花白的眉毛，显然一下来了兴趣。
“敢问…是什么样的鬼？”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与此同时，坐在老头儿的助手则忙不迭地记下笔记，他翻开资料书，在今天登记的最后一页中，写下了‘鬼’这么一个字。
“织梦者。”姜宁说，“一头会制造梦境的鬼，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是...织梦者么？”老头儿慢条斯理地点点头，“很不错的鬼，能遇到这样的鬼，也是难得。”
“难得...就是贵么？”张小明充满期待地开口。
“贵么，是当然贵的，”老头儿还是慢慢吞吞地回答，“鬼，本身就是一种超然的存在。”
“你们来对地方了。”他一本正经地宣布，“出售鬼，就必须要来我们这样的地方。”
“鬼啊。”他长长地感慨了一声，“它们可比我们人要巧妙多了。”
“它们集天地日月之精华所在，它们是世界的艺术品，只要懂得怎么欣赏，怎么利用，不管是什么样的鬼，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听到老头儿神神叨叨地这么讲，旁边的助手就接着在‘鬼’字的下面，方方正正地写了一个‘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