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念头
这一日，成道祖闲来无事，上东山游玩，望见大顶直侵霄汉，根盘地角，顶接天心，远观磨断乱云痕，近看平吞明月魄，左壁为掩，右壁为映，出的是云，纳的是雾，浑浑然似青黛染成千块玉，碧纱笼罩万堆烟。
他立于绝顶，望着大好河山，回想起一年来的奇诡遭遇，数次涉险均能逢凶化吉，不由感慨万千，深吸一口山中清气，说不出的轻松欢畅。
忽的，一阵山风吹来，他不住打了个冷战，再看这山，崎岖似峭，悬空似险，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斜飞，藤萝倒挂，虎啸谷口、猿啼山腰，说不出的危乎高哉，当真是西当太白无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风吹山色变，他的心境也随之改变：
“通天大道一别，小毕和小雪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浮幻城内救走黑苇夫妇的黑衣少年又是何人？为何他腰间系着一条佛青绦？古董店的神秘女老板又是谁？阿聪的死疑点颇多，像是中了一种极厉害的诅咒，他临死时仍讳莫如深……他又是如何知道我脑中的神秘脑电波？”
种种疑问在道祖脑中翻江倒海，他的心绪又乱了。
冬月大捷后，师傅已三次要将天阙军政大权托付于自己，自己本是野鹤闲云之人，不愿俗务缠身，全都宛然拒绝。
“做了大灵师，就要成日里琢磨别人，也被别人琢磨，太枯燥，太无趣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的生活，成为怎样的人！”
“我想如果人生只有百年的话，我愿意第一个三十年学问习武，立足江湖；第二个三十年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闯荡江湖，广结天下豪杰；剩下的三十年，带着老婆孩子退隐江湖，将毕生所学传于后人。”
“想想都很美好呢，去做官？太无趣了！我还是安安稳稳做个二流子吧！”
想到此处，道祖心中豁然开朗，见日暮西斜，山影绰绰，便折条柳枝，哼着小曲，疾步下山。
他回到心脑城时，夜色已深，罗曼蓉、断翅鹏正立在东门等他。
二人见他回来，疾步上前，施其于僻静地，沉声道：“不好了，泰戈定于明日午时在心脑城封神顶举办禅让大礼，要将大灵师位禅让于你！”
成道祖怔了片刻，扭头就跑，边跑边道：“为我准备好衣食，我上山再避两日，到地方给你们信儿！”
“和他说清楚不完了吗，你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罗曼蓉朗声道。
“师傅决定的事，从未改变过，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我还是躲躲吧，实在不行就离开天阙！”
“你是不是男人，遇到困难就躲避，应当想办法解决！”
“要不你易容成我的样子，替我去做大灵师，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你个懦夫，给我回来！”
“哎呀，大冬天怎么有蚊子叫呢，唉，叮到我耳膜了，我什么也听不见……”
道祖转过山坳，不见了踪影。
“遇事就躲，你们男人都像他这样没有担当吗？”罗曼蓉瞥了眼断翅鹏，没好气道。
“别看我，我又不是男人！”断翅鹏悠悠道。
“又一个没种的！”说罢，罗曼蓉转身回了城。
断翅鹏伫立原地，兀自喃喃道：“MD，你们小两口吵架，怎么总是捎带上我呢，我也不管了！”
……
成道祖寻了处废弃的虎穴，生火取暖，将枯草垫在青石板上，躺在上面，迷迷瞪瞪困着了。
这时，一个声音呼唤他：
“道祖，是我，无名……”
听到“无名”这两个字，道祖猛然起身，环视一周，惊道：“无名侍者，是你吗？”
“是我，老弟，好久没和你说话了，你近来可好？”
“无名兄，你植入我大脑皮层中的那段神秘脑电波究竟记录着什么？为何阿聪也知此事？他临死前提到过神秘脑电波，说里面记录着天阙的秘密，还记录着我哥哥沃夫的死因……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错！”
“那你快告诉我沃夫是怎么死的？”
“你不想知道天阙的那段密事？”
“我只想为哥哥报仇，对于其他不感兴趣！”
“嗯，好吧！”
“你说吧！”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那段脑电波只有大灵师才能解开……”
“什么？只有师傅才能解开？”
“不一定非得是他，你若做了大灵师，你便可以解开！”
“我若做了大灵师，我就能解开？”
“正是！”
“那我还是让师傅帮我解开吧，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做大灵师的！”
“哈哈，你自己看吧……”
“无名兄，那段脑电波若被解开，是不是意味着你就永远消失了？”
“我已经消失，这个声音只是我残存在你大脑中的记忆碎片，那段脑电波一旦释放，我的最后记忆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那我岂不是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生死轮回，能量交替，也许在某个空间，你我还能重逢，我残存的脑电波越来越弱，临行前我送你一段话，你一定要铭记在心，今后无论遇上什么困难，都可以拿出来反复咀嚼，定有裨益！”
“《长歌行踩辛词韵》
春雾袭人生浊冬，形若初笋神贯冲。
劫末运来命始舛，人间落凡小丈夫。
牝雀鸣，惊庄梦，书咏画悟点灵通。
兆若干虹朗亦浓，不知霾界乱初衷。
岫岚何愁翩翼动，只识明月与清风。
智尽才疏须停步，歹与贵，任君踌。
良禽衔环栖肋木，虎收爪牙且忍受。
根末性归渐分明，雅与俗，贯融通。
夏白沁身心若蝉，骸尽髓生令尤昏。
渠成贝禀自成蹊，始觉我非黄白人。
凛空熏浪转侧复，猛醒常回玄虎符。
飘蓬嗟吁岂幻境，纸刀红火侧中鸪。
青川碧渤警世浮，直干矫揉性薄出。
殚竭参破世间物，心动意动明鉴中。
流火瞬堕雄库俯，高低进退兼权工。
惺相惜，灵犄通，幸得肱股经纬扶。
秋黄炎沉畅云中，扬场雁霜隔世图。
唐虞忆，周公哺，万马回旋平章木。
七尺本已许桃庵，力竭气羸志尚隆。
玉带象笏非我意，剑履假钺皆虚空。
萌起治国平天下，风化炬规缩囊中。
慎思笃行兼无他，只把今生雕韦封。
脉中偶发主客控，运蹇时乖方逞雄。
强执偏刁终累己，鲜冥棣胎普众生。
冬俏掌暖腊回春，龙钟歪松傍倚扉。
命回运末劫终尽，王侯将相抔土中。
醉里白发谁家媪，榻前眯缝补衫蠹。
最喜小孙皮无赖，河边卧浆逗蝼蛄。
少喜龙虎山中煞，午酣煮酒论英雄。
向厌怡潇蘅中事，老来方解其中味。
梦回青山浊水阳，朦胧难忆隅角藏。
冬末春生周复是，夏浮秋悟笑谈中。”
成道祖反复念叨这首词，似已痴住。
无名的声音已消失于昏默杳冥之中……
“无名兄，你要我怎么忍心释放那段脑电波，那可是你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痕迹啊……呜呜呜……”想到此处，道祖抱头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