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一夜
清晨破晓。
第一缕温暖的阳光，从天的尽头铺了出来，照射在青苔斑斑，古老雄浑的大佛山上，折射出一层淡淡的金光，静谧而祥和。
“启程了。”
山上的人，陆陆续续沿着山路下来，开始了艰难的跋涉之旅。
此刻，没有一个人知道，就在昨天夜里。
一个自遥远至圣山稷下学宫而来的女子。
用一种直截了当，却无比恐怖的的方式，硬生生的将白露江六景之一的千里猿山地界，从地图上永远的抹去了。
同样，很多人不知道。
就在蜀地将要举行凤凰试的这些时日里。
无数蜀地之外的大修士，恐怖妖物，怀揣着各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正一股脑的往三万里蜀地聚集而来。
接下的来的时日里，将因此风起云涌，乱世将起，蜀地真的要变天了。
而对于曹曦而言。
他更加不知道。
此刻，有个喜欢偷喝酒的清冷女子，正沿着江水，气势汹汹，为他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小修士而来……
……
晨光之下。
“咔~咔嚓~”
一行上千人的队伍，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开始偏离白露江，往北而行。
“最近的城池，在此地以北三百里之外。”
徐石对白露江沿岸城池的大概位置，有一些了解，此刻正在带领队伍前行。
随意沉思道：“带着这些凡人，估计要走上五六天。”
三百里的路途。
按照曹曦如今的脚力，用不着全力，只要一天的时间，就能轻轻松松抵达。
但是，如今有了这一大群凡人的羁绊，最起码得花上数倍的时间。
曹曦笑道：“一路顺利的话，就权当游山玩水好了……”
假如不顺利的话，这数百个鲜活的生命，就可能再也走不出连绵的大山了……他心里这样想着。
陈青渔提着一柄青色精致灵剑，坚定的说道。
“我们一定会成功带着这些人，走到安全的地方！”
曹曦闻言笑了一下，道：“我也希望如此！”
很快，一行上千人的队伍，走出大佛山的范围，步入古老的黑暗森林。
这时，四个修道者分成两队。
一队在前，一队在后。
“按照昨天的计划，徐石管事和随意道友在前面开路，抵御可能迎面撞上的危险，十几个幸存的船员分布在人群中间，维持着秩序。”
曹曦背着书箱，落在人群最后，缓缓前行，道：“我们两个走在最后，防止突发的意外。”
陈青渔笑道：“曹曦，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你可要照顾我。”
“青鱼姑娘说笑了，你是五境修士，那里用的着我照顾。”
曹曦笑了一下，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万事总有开头第一次，身为修道者，日后，会慢慢习惯这种事情的……”
陈青渔点点头，道：“那我们两个互相扶持，一起出力，这一次冒险，我很幸运，能和你这样的人的同行。”
她对曹曦有浓重的兴趣，并且产生一种由好奇引发的好感。
这大概是一个出生名门世家，从小受到良好正派风气熏陶，而成长起来的少女的淡淡情思。
曹曦扫了她一眼，很严肃的表情。
“青鱼姑娘，我想你搞错了，你是五境修士，谈何互相扶持？当然是你要多出些力！”
陈青渔呆了一下。
曹曦继续沉声道：“这种护送之行，以你为主，修为高，自然出力要多些。”
对，就是这样……
五境修士足足比三境高出两阶，厉害太多……
修道界中人人平等，不能因为你是女子，就变着法想偷懒……
曹曦迅速认清了自己的位置，觉得陈青渔不仅有保护凡人的义务，必要的时候，还要承担保护他这个下三境修士的意识。
“好吧，危险来临，我保护你们……”
陈青渔轻笑道，觉得曹曦严肃而认真的样子，简直有趣到了极点……
这约莫就是，少女眼里出西施的意思。
此刻，她在想起被称为东南翘楚的齐云，就觉得修道界中，怎么会有这种人？
而面对曹曦，却是越看越顺眼，相貌清秀，气质淡然，谈吐风趣……
然而。
曹曦显然不解风情，他很满意的陈青渔的觉悟，道。
“这就对了，你为主，我会安心在旁边辅助你……”
昨晚，徐石管事制定计划，分配任务之时，就是这样说的。
前路，随意为主，徐石为辅。
而后路，则以陈青渔为主，曹曦只是个辅助。
曹曦觉得这种分配之法，十分合理，而且轻松……
……
一大群人像蚂蚁一般，排列成行，穿行在茫茫群山之中。
这里的茫茫群山，树木很高，足有上百米，也很粗壮，枝干如同虬龙，树冠遮天蔽日，洒下浓阴。
还有很多植物，都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模样稀奇古怪，让人倍感新奇。
队伍步履艰难，缓慢的在山林草木间穿行。
不过，幸好。
这一群凡间人，大都是男子，没有孩童老人，心性尚还可以，不至于给本就沉重的队伍添乱子。
能乘坐的起符篆渡船的人，本就有两把刷子。
不是商贾巨商，就是绿林好汉，再要不就是隶属大蜀皇朝的官员。
都是白露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想而知是，如果这一群人，就此死去，再也回不去白露城，那白露城接下来，一定会混乱的不成样子。
不过现在，这群可以影响一座几百万人口城池命运的人。
自身的命运与安危，却像浮萍一般，摇摆不定。
所有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曹曦等人的身上。
队伍再往北前进。
蛮荒的地界，根本就没有路。
“跟着我走，一定会抵到黑岩城。”
徐石带领开路，带领方向，穿越黑暗的森林，朝着某个方向坚定地前行。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走的方向到底对不对。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修道者，必须要给与弱者信心，就算自己迷茫，也不能讲出来。
“吱吱~”
慢慢远离大佛山，一路上蛇虫鼠蚁开始多了起来。
这些都是微末小事，不会让人丢掉性命，小心谨慎一点就是了。
最让人忌惮的是，周围郁郁的树木之外，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身影，散发出邪恶让人呕吐的浓重妖气。
穷山恶水出妖孽！
“呜~”
有的时候，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出几声渗人的哽咽声。
“刷！”
有的时候，带着黑气的东西，一闪即逝，只留下一个影子，以及晃动的草木。
“咛~”
还有的时候，远处的草木间，会站立一个白色身影，把头颅倒着抱在手里，眼神冰冷无情的看着众人走过。
“有鬼~”
遇见这些情况时，所有的人都吓得停下脚步，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一下。
“哗！”
这时，徐石或者随意，就会泄露出一丝雄厚的精纯真气，惊走这些低境，只会吓人的妖物。
就这样，有惊无险，白天过去。
恐怖的夜晚，终于到来了。
“我等在此地歇息。”
徐石管事示意赶路的队伍停下来。
一整个白天。
一走了五十里路，凡人们身体疲惫不堪，开始修整。
“咕~咕~”
其实，很多人都空着肚子。
但是，没有食物果腹。
路途中，徐石曾指明了几种野果可以果腹，然而数量远远不够，不能让所有人填饱肚子。
期间，有个人挨不住饿。
便抑制不住，偷偷摘了颗奇怪模样的果实吃了。
那是徐石明令禁止，坚决不许干的事情，没有经过他指定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去碰。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
“嘶~”
那个人就脸色发黑，肚子莫名鼓起，撑起了一个长着诡异五官的人脸大皮球，差点死去。
最后。
还是陈青渔好心，耗费了一部分真气，帮他洗涤五脏六腑，补回气血，这才捡回一条命。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这远远比不上，这只凡人队伍即将要面对的事情。
因为，夜晚来临了！
白日里，沉眠在穷山恶水里的东西，将要相继苏醒了！
“呼~”
滔天的黑色妖气，化为滚滚雾霭和云层，笼罩了黑暗的森林。
真正的危险即将降临。
而他们，失去了符篆渡船的保护。
“寒蟾升起之时，便是妖魔的世界。”
陈青渔脸色凝重，站在一堆篝火旁，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曹曦点头应道：“周围的阴冷的气息，渐渐浓郁，黑暗中的妖物们，怕是要抑制不住那躁动的口腹之欲了。”
“呜~”
周围的空气，明显阴郁起来。
有无数双眼睛，忽闪忽逝，带着猩红的光芒，在偷偷窥视着这里。
只等着在某一刻，这些妖物，就露出冰冷无情的獠牙。
“今晚一定会有战斗！就是不知是妖物聚集的再多些时，还是出现一两只无比强横，能起带头作用的大妖物之时，亦或是午夜寒蟾月华最浓的时候。”
陈青渔十分的肯定，握着灵气长剑的手，因此愈发用力了。
曹曦看向正在休息的众人，轻声低语。
“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
“噗嗤~”
空地上，篝火在燃烧着。
昏黄的光芒，带来一些微弱的安全感，很多凡人都聚集在篝火旁，背靠背睡觉。
其实，这里面有大半人，是没有一丝睡意的。
即便身体很疲惫，然而这样的情形下，又有多少人能安然入眠？
仙师让人敬畏，高高在上，他们一路上，不敢轻易接近交流。而对妖魔的恐惧，则更让他们惊慌，只有强迫自己闭上眼，这些惶恐的感觉才好些。
“嘤嘤~”
有部分人，在悄悄的哭着，眼泪无声，从紧闭的眼睛里留下来。
不是他们软弱，不够坚强。
只是有时候，很多事情真的无能为力。
他们的命运，被牢牢地绑在别人的身上，没有选择的权利。
只因为，在这妖魔横行无忌的黑暗时代里，他们是凡人，仅此而已。
“等一会儿，如果有战斗，我先上，你负责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陈青渔转头说道，她已经认同了曹曦的说法，决定有危险，个大的先抗。
“好。”
曹曦很是满意她的觉悟。
“呜呜~”
夜晚到了二更天，周围盘踞的那些东西，便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发出诡异的哀鸣之声。
“黑暗里，来了四五只妖物，都是下三境，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陈青渔轻声低语，她的感知很敏锐，轻易探查了黑暗中的情形。
曹曦轻松回应：“这样很好。”
陈青渔疑惑道：“徐石管事那边，竟然一点妖气也没有出现。”
曹曦笑道：“这样最好。”
今夜，似乎是一个安全的夜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陈青渔眼皮在一直跳，总有些不详的感觉，很是焦虑。
难道宁静的大佛山周边地域里，连妖魔也比别的地方少些？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掉了……
曹曦环视了一圈，发现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在这等待的片刻时间里。
他便盘坐地上，凝神静气，心无旁骛，快速入定修炼起来。
“这种情况下，还能入定修炼，真是厉害……”
陈青渔看着曹曦，不由感到钦佩，这样的深沉气氛中，她可没办法入定修炼。
又过了一个时辰。
此时，已经到了三更天。
月亮转到了天心正中央，光华正亮。
这是天地间阴气最重，妖物最活跃的时刻。
陈青渔神色凝重，焦灼的来回走动。
“前方，没有半点妖气。”
“我和曹曦守护的后方，也只有小猫小狗四五只。”
她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心头的不详之感，愈发浓郁了。
徐石管事那里，真的就没有一只妖物?
太奇怪了。
难道，是因为我的实力不够，故感知不到妖气?
突然间。
陈青渔小嘴微张，一脸难以置信，万分震惊的看向曹曦。
“呼~”
曹曦刷的一下，自修炼中醒来，睁开了眼睛，直视前方。
“哗！”
金黄色的瞳孔骤然之间，亮了起来，犹如金色的星辰划过天际，又似赤色的熔岩涌出地心，极其璀璨。
他说。
“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