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蜀地的修道士
仿佛暴雨初晴，大地上湿漉漉的，一片泥泞，并且凭空出现无数个，蓄满江水的大型池塘。
“呼呼~”
而大佛山，此刻更是竖立在千丈高空，不断地被寒冷的罡风吹着。
这样程度的战斗，已经可以大范围的改变地形，十分恐怖，犹如天灾降临。
“咛~”
曹曦手里悬浮的墨绿色菩提子，还在轻微震荡，散发着一种温热的气息。
即便妖龙太子已然离去，但是，它依然激发着古老的力量。
“嗡~”
菩提子骤然亮了一下。
爆发出充满禅意的绿色光芒，平静祥和，像是一颗宇宙中的璀璨星辰，吸引来了大佛山顶所有人的目光。
“菩提子，想干什么？”
曹曦皱了一下眉，不知道这颗莫名其妙落到他手里的菩提子，还要做什么事情。
但是，此刻激烈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却突然成为了焦点，很是不习惯。
很多凡人敬畏看向曹曦，另外，还有一些修道士，神色好奇而炽热，投来艳羡的打量眼神。
事实上，在妖龙太子和大佛山爆发恐怖的战斗之时，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曹曦这里的遭遇。
菩提子，蕴含了一种远古流传下来的力量。
其自主觉醒后，引发菩提古树显化神迹，抵挡住了一位境界深不可测的妖龙的攻击……
这是一件可以让修道士，丧失理智的重宝……
这时，之前躲避在菩提古树下的那群修道士，眼神炙热，神色不断变幻间，有一部分站起了身，走向曹曦这一边。
“嗡~”
忽然，菩提子浮上了高空，大放光芒，其绿霞一般的光芒，猛地收缩在一起。
而后，绿光如一条汹涌的水流，有水桶粗壮，疯狂灌入地心。
另一边。
“阿弥陀佛！”
枝叶枯萎接近三分之二的菩提古树中，再次响起了一声佛号，天音浩渺，连绵不绝。
“沙沙~”
其枝丫上的绿叶，猛地摇晃，迅速枯萎，最后仅剩的力量，犹如千万道绿色霞光，一起爆发了出来。
很快，三分之一的菩提叶完全枯萎了。
菩提古树也成为了朽木，随后，又灰飞烟灭了，落下一地灰烬。
而那股磅礴的绿意，迅速化成了一幅灿烂的叶脉图，延伸出去，笼罩了整座大佛山。
“轰隆隆~”
绿色的远古力量之下，大地裂开，千丈之高的大佛山随之缓缓下沉。
“咯吱！咯吱~”
大佛山上的裂缝在不断愈合，恢复原样。
最终。
三百丈大佛山下落千丈，重回地面。
其面目狰狞，布满裂痕的面孔，亦恢复原貌，变得如菩萨低眉般祥和慈宁。
第四奇观大佛山，就此恢复了原样。
但是。
那株菩提古树完全枯萎，化为了尘土，一种源自远古的力量，彻底消失了……
在这一天。
白露江上的这第四座奇观，永远的失去神性，归于平凡。
“菩提子里面的力量，完全流失掉了……”
曹曦伸出手，接住从半空中坠落而下的菩提子。
“咛~”
墨绿色菩提子颤动了一下，返璞归真，晶莹通透如玉石的体内，最后一点光辉消散了……
“可惜，菩提子变成凡物了。”
曹曦将之置于眼前，打量了一会儿，将之收入了气海当中。
而后，他转过身，神色从容的看向前方。
“菩提子变成凡物了……”
“可惜~”
那群眼神不善的修道士，细细低语，一脸不甘的返回了原地。
曹曦收回目光，莫名可笑，心中叹了一声，不在关注那群自诩正派的修士。
气海中。
墨绿色菩提子不在发光，变得平凡，像是一颗死去的名贵绿宝石，悬于方寸空间中，朴实无华。
突然间。
“咛~”
菩提子体内，一点绿色的微芒跳动了一下，一晃而逝，没有引发任何的波动。
“哗哗~~”
黑白两色的阴阳鱼，尾翼摇动，浮上了真气海面。
他似有所感，扬起小小的脑袋，疑惑的看向菩提子。
青衣女子走了过来，瞪了黑白龙鲤鱼一眼。
“咿呀~”
龙鲤鱼吓了一跳，害怕的逃回到真气海深处。
它现在对青衣女子可是怕的紧，一凶它，它就感到无比恐惧，逃之夭夭，再也不敢探究菩提子了。
随后，青衣女子仰起了头，看向菩提子。
她苍青色的清澈眸子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情绪，似无比愤怒，又像是悲哀不甘。
“我的事情，连西天也想来插上一脚……
谁也不能阻止我的决定，那件东西，我高兴给谁就给谁……
我不需要同情……从来就不需要……”
她完美无瑕的脸颊上，漾着真气海面的幽光，晶莹如玉，清冷至极，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然而，菩提子依旧在半空中悬浮，黯淡无光，没有一丝反应，如同彻底死去了。
“诶……”
最后，青衣女子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到大道种子上。
……
……
大佛山上，恢复了平静。
“妖龙退去，我们得救了？”
山上所有的人都长舒一口气。
“如此恐怖的妖魔了，他是从何而来？”有修士长吁短叹，询问同行的修道士，但是他的同伴亦不知晓。
“幸好有大佛山庇佑。”
“妖龙横行无忌，沿江而下，这是一场灾祸，很多人都要死去”
所有人都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感。
同时莫名的恐惧，只觉得蜀地大难将至，将要变天了。
“这大佛山又是什么来历？”
为何以前大佛山都很平静，从未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力量，这一次，却大展神威，救了所有人。
这也是很大的一个疑问。
但是，在场的修道士，传承都不好，知晓甚少，无法涉及到远古时期的秘闻。
有些流传不广的传说里，西天的一位佛者在此悟道有成，点化了大山成佛，种下菩提古树。
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得而知。
众人在山顶山沉默了很久。
最后，所有人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白露号沉了……”
江面上，符篆渡船已经彻底损毁，连残骸都不知道被巨浪冲到哪里去了。
所有人此刻无处可去了。
大佛山顶的众人，被迫滞留在此地。
而这里，距离蜀皇城还有数千里之遥。
大荒世界，从不怕天灾，却惧妖祸。
前后无路，很多凡人的悲痛情绪，都在这时候爆发了，纷纷绝望的痛哭流涕起来。
“我的家当都在船上，这次做生意真的血本无归了。”富贾瘫在地上，沮丧的哭泣。
“父亲，你死的好惨啊。”男子嚎啕大哭，他的家人留在船上，被妖龙吃了。
“渡船沉没，我等凡人如何前往蜀皇城……”
……
这些存活下来的人，该何去何从，又是一个麻烦事。
在场的修道士还好说，有自保的力量，行走在大荒的丛林山川之中，谨慎一些，就不会出意外。
但是，这里还有上千个凡人，毫无力量。
让他们穿山越岭，徒步去蜀京，无异于去找死。
在山川之间的妖魔鬼怪眼里，这就是一群打着灯笼，去送死的食物，非常美味，而且没有丝毫抵抗力。
“我们该怎么办啊，走不到蜀皇城的……”
“妖龙走了，但是我们只靠自己，走不出这里的山林阿！”
“仙师们，发发善心，带我们离开此地吧。”
很多凡人意识到危险并未远离，自身仍然处于险境。
虽然，黑色妖龙已然离去。
但大佛山周围，是数百里茫茫群山，隐藏着魑魅魍魉，有无数可怕的危险。
所有的凡人，都在担忧自身的命运。
但是，在这样的妖魔横行的大荒世界，凡人的命运，就像一粒尘埃不起眼，说没就没了。
此时，能够救他们的，只有在场的十余个修道者了。
然而，在场的很多修道士，听到凡人哀求的话，脸色都很难看，没有做出明确做出表示，因为他们也在担忧。
“大荒世界的古老山林里，危险太多了。”
即便是修道者，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安然行走，更何况还要带上这么多的累赘。
“而且，离蜀皇城凤凰试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不少修道士因此顾虑，深怕耽搁参与凤凰试的日子。
修道者的首要任务，还是在于修道长生，不在行侠仗义。
在场的修道士，没有一个响应凡人的卑微请求，这让很多凡人仓皇失措，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
“大家安静，听我说几句话！”
一脸威严的徐石管事站了出来，手一压，示意在场的人安静。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就被聚集了过去。
徐石管事成为中心，他语气颇为沉重，缓缓开口道。
“诸位道友，今日之事，实乃无妄之灾，很多人都死去了。但是，并非我等修道士不想去救，只是境界实力不够，只能目睹惨事发生。”
“徐石管事说的有理。”
“我们纵有行侠仗义之心，奈何有心无力，今日之事，只怪妖魔太过猖獗。”
一些修道士应声，露出笑意，很是赞同，皆是气度不凡。
徐石管事点了点头，扫了眼在场的所有人，又道。
“大佛山显灵，我等侥幸活了下来。
然而，符篆渡船不幸倾覆，如今这等情况，贸然下山，我等修士尚能自保。
但是，这些凡人置身在莽莽大山中，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的，却怕是一个都没有。”
他声音不大，却很充满了一种沉重的力量。
之前的应话的那群修道士，顿时脸色就变得难看，开始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徐石管事。
“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等去冒险救这些凡人……”
他们议论纷纷，不敢苟同。
徐石管事脸色变了一下，微微泛白，感觉到现场气氛似乎不对劲了。
但是，他依旧坚定的继续说道。
“我辈修士修道，独占天地灵气，一为求仙问道，志在长生，二则庇护人族，不受妖魔鬼怪的侵害。”
修道士既然独享天地气运，便有义务，做凡人头顶的苍天，遮风挡雨……
“如今，便是我等修士，仗义执剑之时！”
随即，徐石管事用坚定的眼神，看向在场的修道士，呼吁他们，一起护送存活下来的凡人，前往最近的人族城池。
但是。
很多修道士脸色因此不好看，看向中年管事的眼神，变得非常怪异。
很显然，徐石管事慷锵有力的话语，让很多人不喜。
有修士颇不情愿道：“最近的城池，离这可有数百里，一路上妖魔肆掠，鬼怪作乱，我等自保尚力有不逮，再带上这些累赘，岂不是平白无故连累自己。”
另一个青年修士说出了忧虑：“而且，山间的妖怪最喜欢吃气血旺盛的人，带上他们，这是故意去吸引那些东西，纯粹找死？”
山间精怪，人间妖魔，最喜欢吃的便是人。
颇有些道行的妖怪，甚至会忍受不了欲望，根据人类身上的气血吸引，潜伏进有人族修道士驻守的城池中，横行无忌，肆意作恶。
之前符篆渡船上，有密密麻麻的符篆遮掩气息。
倾覆以后，这么一大群人在山间行走，恐怕一离开这大佛山，便立即会有闻风而动的山野精灵蜂拥而至。
而且，如今大佛山失去了所有的神性，也不再安全了……
“事在人为！”
徐石管事面容威严，沉声道：“白露号愿意给予修道者最高的尊敬，船上的东西全部免费。
便是希望在危机之时，众位道友，能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施之援手。”
这件事情，在登船之时，就已经讲得清清楚楚了。
但是，徐石管事这番话一说出口，便像是往热水中倒油，立刻点爆了所有人的不满情绪。
“我等修道士缺那几十几百银子么？这点恩惠，连人情都算不上，就想让我们拿命去换？”有人阴阳怪气。
“正是此理，我们修道士的性命，比凡人金贵的多，怎能为了这几百个人，就把自己置之险地。”一些人低声附和，叽叽喳喳。
“我等以后是要庇护十万人，百万人的，若在折在此地，对人族才是更大的损失。”更有人义愤填膺，大义凛然。
美名其曰，要从大局着眼。
他们都还年轻，正在成长，修道路上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未必没有晋升到上三境，甚至是御罡境的机会。
“几万人的命是命，几百个人的命，就不是了么！”
徐石管事脸色发青，他艰难道：“我并非是强人所难，大家想走，也在情理之中，是明智之举，我绝不阻拦。”
“然而，这数百人，也不能任由自生自灭，只希望有志同道合的道友，愿意与我一同留下来，共做此事！”
但是，他的话实在没有感染力，说服不了修道者。
修道者大多心比石坚。
坚定地同时，也往往代表着冷漠。
因此，某位人族圣人都曾经说过，天地最不仁，大道最无情。
很快，便有人做出选择。
“区区几百个人的命而已，不值得让修道士，压上自身的大道去搏……”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尖牙利嘴，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万分恐惧，瘫软在地上，痛哭流涕，非常不堪。
方才，他又对曹曦的菩提子，表现的过分炙热，想要接近。
而如今，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我不会占你便宜，这一枚白玉钱，足以抵得上我在船上的所有的花费，你我两不相欠。”
尖嘴猴腮的男子，走到中年管事面前，拿出一枚晶莹通透的白玉钱。
徐石管事，脸色难看，气得浑身颤抖，没有伸手去接。
“呵！你自个去当高洁的人，我可不奉陪……”
那男子连连冷笑，神情不屑，随意抛下白玉钱，便挤开人群，毫不犹豫率先下山。
“叮~~”
白玉钱落在石头上，哗啦啦的滚了几个圈，落在徐石管事的脚下。
“修道，从来不走毫无生机的断头路！”
有这个男子领头，陆陆续续有修道士低下头，学着扔下一枚白玉钱，选择下山。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佛山上，大半的修道士离开了。
趋吉避凶。
自古以来，都是人间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