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3时59分（4）
他喜欢她。——沈秋辞
该走了。
秋辞下了床，披了件厚实的外套，拿起手机和钥匙串就往门口走去。
她没有看见身后舍友关切的目光，还有那想喊住她又作罢的样子。
这个点的宿舍长廊还是很亮堂的，秋辞也没有多在意就拐出了宿舍楼，然后顺着那条“熟悉的”小路走去。
深秋的夜一阵风刮过，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经不住又落下了几片。
沈秋辞口里呼着白气，她想到即将见到的人，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越来越快。
没到九点，老教学楼里还有些人气，爬山虎布满的墙面，窗户里透出的白光，还有那走廊上隐约传来的人声以及门口流出的三两相伴的组合，让它看起来像一栋宴会即将落幕的古堡。
沈秋辞向教学楼内走去，与他们擦肩而过，一直往里，然后停在了一楼最里间教室的窗口。
教室的灯亮着，她透过玻璃向里看时，前一台解剖台上正放着还未被打开的尸体袋。
教室里没有人，灯应该是有人之前来过又特意留下的。
秋辞后退了两步。
教室的门关着，门上的锁看着有些陈旧，比起“之前”的锈迹斑斑却牢靠了很多。
她看了下手机，现在已经是九点零二分，她从兜里掏出钥匙串，准备试锁。
一道脚步声向秋辞这边靠近，然后在她身旁停下。
“今天怎么还没进去？”是一道有些低沉的，带着磁性的男性声音。
秋辞转过头去看他，嘴里同时蹦出了两个字：
“秦生。”
可她面前的人，她面前人的样子竟然是她“休克前”看见的那张脸。
秦生见秋辞对着他发愣，不禁有些奇怪：
“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
像下午那种课，你没必要因为我去听，有时间不如好好休息。”
说完，他越过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接着折回她身后。
“进来吧，今天的尸体很新鲜，你会喜欢的。”
秋辞被他轻轻地推进教室，脑海里浮出那句“像下午那种课”，这才反应过来，改口道：
“秦教授。”
秦生带上门，回过去看她，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只是眼里多了些揶揄，
“今晚，嗯...你是要给我做助手？
这次，可只有一具。”
秋辞一听，直接走到里面脱下外套往桌子上一放，秦生像是习惯了似的拿出一次性隔离衣走到她面前，
“抬手。”
秋辞抬起手，看着他贴近又快速地替她穿好，然后他自己也去一旁套上了隔离衣。
他们一起来到器材桌旁拿起塑胶手套套上，接着将尸体从尸体袋里翻了出来。
死者为男性，年龄在25至30岁之间，姿态正常，面部表情自然，肤色整体呈橙粉色，尸斑呈现鲜红色，以面部、颈部及大腿上段内侧隐私部位较白处最为明显。
秋辞看了看这具完整度很高的尸体，又看向秦生：
“今天做什么？”
“眼睛留下，其他还是照你喜欢着来。”
“眼睛？”
“对。这具尸体死亡的根本原因是一氧化碳中毒，他的双眼保留完整，我拿来有用。”
说着，秦生已经拿起手术刀在尸体的眼角处轻轻滑动了起来，他手下的动作精准，手腕关节移动的幅度很小，那俯着上半身微低着头，双眼专注的模样，亦如她“初见”他时的样子。
秋辞见他已进入正题，也就跟着拿起手术刀，直接从尸体的胸口处一刀划下……救人是她的强项，应付尸体，她也只好努力地将里面的器官尽可能完整地切除出来。
……
正在秋辞埋头苦干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止住了她的手。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秋辞有些懵，呆呆地看着他：
“什么？”
“好了，把……把这些放回去吧。”
“那？”
“放回去，然后坐过来。”
“哦，好。”
秋辞只好又将它们一个个放回原位。放好了以后，她看着尸体上那条从胸口一直开到脐下的口子，有些于心不忍。
“要帮他缝上吗？”她转过去问秦生。
“放着吧，一会儿我来。”
秋辞也就松了口气，一股脑地扯下手套和隔离服，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又几个碎步就来到了秦生的面前。
此时的秦生正打量着刚被他取出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眼珠，那对眼球的眼结膜小片出血，红一片白一片的，瞳孔涣散，毫无神采。
秦生看她来了，便把装眼珠的标本瓶递给她，然后起身，让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怎么样？”秦生一边拿过她的外套给她披上，一边往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秋辞看着他，犹豫了下，还是说：
“处理的不错，只是这双眼睛太丑。”
秦生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的目光专注地对上秋辞的眼睛，眼里似是深情。
“是啊，太丑了。
不及你千万分之一。”
他的眼里没有杂念，好像仅仅是十分欣赏，可他的话还是听得秋辞心里一跳。
眼珠，
一双眼珠，
一双漂亮的眼珠，
一双瞳孔紧缩着，透着十分的惊讶的令她记忆深刻的眼珠，
她竟觉得，像是穆澄——她自己的。
“你……喜欢我的眼睛？”
秦生认真地看着秋辞，他的声音变得像是中提琴般，厚实又温暖：
“我喜欢你的眼睛。
我喜欢你的身体。
我喜欢你的灵魂。
我喜欢你，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所以，如果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你可以试着告诉我，试着依靠我。
毕竟，你的男朋友是我。
偶尔我也会希望，你可以把对着尸体那股专注的目光分一半给我，就像今天一样。
我喜欢你的眼睛，
喜欢它们只看着我的模样。”
秋辞心里是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穆澄和秦生是恋人。
好像还是地下恋人。
“我……”她本想顺着这个机会将穆澄的心里话说出，可她说不出口，不仅仅是说不出口，心底还有些异样的不适。
秦生站了起来，伸过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表情依旧淡淡的：
“慢慢来。
天气冷，你先回去休息吧。”
然后向着解剖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