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抉择
一时间，风卷云涌。连月光都躲进了厚重的云层里，夜色更为漆黑了。
季宣雨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光影中那缠斗的两人，一颗心猛地揪紧。
她不希望炽焰输，但也不希望炽焰滥杀无辜。
还有……宣芸……她绝对不能让宣芸
紧闭着双目，她努力地支撑起身子，想要挪向季宣芸那里，忽然，黑暗里走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振秋？
季宣雨无声地凝视着黑暗里站着那个人，心情复杂。
此时，属于“颜”的记忆，和属于“季宣雨”的记忆混合纠结在了一起，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白振秋。
这个男人，真的对自己很好。
但她无以为报。
白振秋静静看了她很久很久，才慢慢地蹲下身子，扣住她的双肩，拥她入怀。
“温靖告诉我，你爱的人——只有修罗王，是吗？”那满含着伤痛的声音，让季宣雨叹息着轻合上了眼帘。
似犹豫了一下，白振秋才伸手幻化出一抹蓝光，却只是紧掬于掌心之中。只要将这道光芒弹入了宣雨的背心，就可以解开修罗王在宣雨身上施下的封言术。
他想知道答案。想让宣雨亲口说出答案。
可是，他也同样害怕。
如果答案是他的预料的……那这三年来的坚持，这三年来的执着，显得多么荒唐而可笑。
季宣雨忽然紧紧抓住了白振秋的臂膀，不住地摇晃。
白振秋放开了她，低头却看见了她的目光正焦急地望着季宣芸的方向。
虽然季宣芸有温靖所设的结界保护着，但因噬木环的侵噬而失去魂魄的肉身也已经撑到了极限，在黑暗中忽隐忽现。
白振秋将手中的蓝光打了季宣雨的背心。
“振秋，帮我救宣芸——求求你——不要让她死——”
如同预料中的一样，季宣雨一开口就是求救。
白振秋却没有起身，只是紧紧盯着季宣雨的眼眸，“你先告诉我，你爱过我吗？”
季宣雨微垂下眼帘，“对不起，振秋。”虽然在这一世，她成为了白振秋的未婚妻，但她心中明白，她对白振秋感动和感激远大于爱情。
那时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这样好的一个男人也不会动心？现在她明白了，因为早在千年之前，她的心就只属于一个人。
即使她转世了，即使她失去了对他的记忆，潜意里，她还是不肯敞开心扉去接收另一个人。
白振秋眼中掠过一丝痛极的神色。
“宣雨，你即使骗我一次也好。你连骗我都不肯吗？”
季宣雨紧咬住下唇，“如果我骗你，那我就更对不起你。”
白振秋惨笑着，缓缓站起了身，转过头，他看向结界中的季宣芸。
“你们俩姐妹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
“我本来就是个已死的人，但宣芸她是无辜的——”季宣雨伸手轻抚上贯穿胸前的黑色索链，眼角已微显湿润，“用宣芸的灵魂让我复活，我宁愿不要再睁开这双眼睛——”
白振秋沉默。
“振秋，你帮我一次好不好？”季宣雨满目乞求地看向白振秋。
白振秋蓦然转身，神情悲恸，“是我对宣芸用了换魂术，是我一心要让复活，让你回到我的身边，现在——你竟又要我把你亲手送走吗？”
“白振秋！”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迫人的杀气，白振秋直觉回身就是举臂一挡。
是修罗王。
他竟直接放弃与温靖的争斗，想要阻止白振秋。
“轰”的一声，强烈的光芒在黑暗里绽放了开来。
白振秋只觉一股强大力量直撞胸口，一阵血气翻涌，他连连跌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然而，脚步才刚刚稳住，修罗王炽焰另一击已再度袭上。
那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致命一击，白振秋根本连挡都没法挡。
心中惨然一笑，白振秋索性闭上了双目。
死就死吧！
反正这刻，什么都显得毫无意义了。
蓦地，一道黑色的光芒从旁横插了进来，为白振秋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白振秋睁开了眼，看见黑芒之中，一道身影毅然拦在身前——竟是温靖。
自己差点害死这个死神了吧？
可是在这危机关头，他为什么会救自己？
炽焰冷冷地看着温靖，眸光一闪，“温靖，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温靖脸上的神色虽然很苍白，但唇角却依旧噙着一抹淡定的笑容。“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我就能撑到什么时候？”
炽焰原本一银一蓝的原本刹时全变为了银色。
“好，那我们就一击定胜负。”
高高举起右掌，一朵金色的光团在手掌上绽放了开来。
他已经凝聚了所有剩余的力量在这一掌之上了。
他要用这一掌击败温靖，然后，带着颜，抹去她所有的记忆，重新开始！
“焰，不要再打了。”
季宣雨那悲痛的大喊声，阻止了炽焰。
炽焰转过头，就看见季宣雨一手紧扯着胸前的勾魂索，一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
“我原本不想就这样在这世间消失，至少——至少我可以留下我的身躯陪伴你——但是焰——你再这样执着下去，你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颜，你要干什么？”炽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要做傻事。”
温靖眼中闪过一丝叹息。
如果勾魂索是由季宣雨本人拔出，虽然魂魄会还给季宣芸，但季宣雨的肉身很有可能会承受不住那股自伤的力量而灰飞烟灭。
“焰，不要做傻事的人是你。我已经死了！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死了！”季宣雨终于流下了温热的泪水，“死去的人，你就让她安静地走吧！活着的人，还是要永远活下去的——这个世上，并不是谁没有了谁，就无法生存，不是吗？”
右掌上的光芒消失了。
炽焰身形一晃，踉跄跌退了两步。
“这个世上，并不是谁没有了谁，就无法生存？”低低重复了一句，他忽然凄厉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半晌，他停下了笑，轻声问，“颜，是不是对你来说，你就算没有了我，也可以好好生活在这世上？你不需要我了？对不对？”
季宣雨轻闭上双目，她不忍心再看炽焰的神情。
上苍对她何其眷顾，让她同时遇上了两个为了爱她而不顾一切的男子。
但上苍又对她何其残忍，她只是个已经死去的人。
她无法再承受这些人的爱。
深吸了口气，她猛得抓住心口的索锁，就要用力一拔。
另一个人却强先了一步。
“宣雨，如果你真要我亲手送你走，我送。”
白振秋一咬牙，将勾魂索链从季宣雨心口拔了出来。
——宣雨，至少这样，你不会连身躯都一起消失在这个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