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君臣
整片广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在龙椅上面色铁青的乐羊笙。
乐羊璟声音掩饰不住地颤抖，不不敢相信那场人家惨剧是乐羊笙指示的。
“父皇……他说的是真的吗？”
乐羊笙什么也没说，只是开始不断喘着粗气。
看到乐羊笙如此表现，乐羊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但是这个答案太过残忍了些……
那个自己从小便崇拜的明君贤君，那个被自己视为偶像一般的乐羊皇帝，那个所有乐羊百姓心中的支柱。
竟然是一个枉顾生命，践踏生命的暴徒！
一个残杀了十万人的刽子手……
乐羊璟心中很慌乱，似乎有什么野兽在肆虐奔跑一般。
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乐羊璟睁开了双眸，看着城楼下的魏无极与一脸嘲讽的永乐王，字字铿锵地说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自古真理！这一点是天下人错怪魏将军了！”
说着话乐羊璟竟然向着魏无极鞠了一躬。
城楼下的魏无极眼神不禁微微一变。
但是下一刻乐羊璟接着高声道：“但是我相信父皇那么做有他的理由，至少这么多年我北方边境一直相安无事！”
“两军交战免不了死伤！这便是战争的孽，也是战争的终点归宿。”
“就算错了，过往也已经成烟，就算今日我乐羊璟向着那十万冤魂下跪，也改变不了那个结局了。”
然后乐羊璟看了一眼雄鹰王庭的公主，微微颔首。
随即转身道：“过去无法改变，明天仍是未知，但今时今刻错的却是你，魏无极！”
魏无极仰天大笑，笑声满是苍凉。
“哈哈哈哈——我错了，我承认此刻我是个反臣，但我是被你父皇逼的！”
“我一心为了乐羊国，到头来得到了什么？”魏无极目眦欲裂。
看着乐羊璟，魏无极双目通红，声嘶力竭地嘶吼道：“我得到的便是家破人亡！那千古骂名我替你爹背了！千秋美名却给了你爹！这些我都忍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却还只是个戍边的将军？”
“我魏无极自问，论资历虽然排不上前列，可是论战功，整个乐羊国没有一个武将可以超过我！”
“但就因为我替你爹背了那个骂名，我便要一辈子在那苦寒之地镇守，一辈子做个不受待见的戍边将军！”
“我甚至连个向云裳认错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戍边将士没有皇命不得回都城！”
“凭什么？乐羊笙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似你这等君王又凭什么能得到我魏无极的效忠？”
乐羊笙听着魏无极的质问，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乐羊笙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问道：“魏将军，你今日一定要反是吗？永乐王又许了你什么？”
魏无极眼神坚定，沉声道：“时至今日，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殿下，怪就怪你爹贪恋皇位吧。”
“若是你能早些登上皇位，我也许会选择追随你，但是我等不起了，我已经这个年纪了，年少的梦渐行渐远，有的抱负再不实现便太迟了。”
“王爷至少许了我尊严与权力。”
下一刻魏无极猛得一咬牙，高举手中的方天画戟喝道：“乐羊笙，今日你便要食下你当年种下的恶果！”
“公主殿下，投降吧，我保你性命。”
乐羊璟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魏无极笑道：“多谢将军好意，但是乐羊璟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随后乐羊璟挺直了胸膛，一身红装，满头凤钗，本是女娇娥，却满身君王气。
目光扫视向城楼上的文武百官，高声道：“今日的一切，我想诸位也都看到了，这将是我乐羊皇室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但我乐羊璟绝不会投降，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哪怕喋血此地，也绝不会丢了乐羊的气节。”
“愿意与我同生共死的，我乐羊璟铭记于心。”
“若不愿的，我绝不勉强……”
一众官员都沉默了下去，终于一个白发苍苍地老臣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然后跪在了乐羊笙面前说：“陛下，老臣活了近八十年了，您是我辅佐的第三位皇帝。”
“老臣这辈子都献给了乐羊，本就风烛残年，死又何惧啊？”
“虽然老臣做不了什么，但还可为……”
停顿了一下，那老者眼中忽然绽放精光，坚定有力地喊道：“还可以为乐羊国撑起一根傲骨！”
“臣死战不降——”
乐羊笙颤抖着站了起来，眼中含泪道：“爱卿，朕愧对你……”
那老臣的目光从文武百官身上扫过，然后铿锵有力地道：“这世上只有负于君的臣，永远没有愧对于臣的君！”
然后穆萧萧与陈惜命就听到了那句令他们俩都是忍不住心中一抖的话。
“臣永远是臣，君永世为君——”
那老臣的声音在风中颤抖着，就像落叶般不堪一击，却又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越来越多的文臣武将跪了下去，齐声喊道：“臣死战不降——”
乐羊笙点头道：“好，你等皆是我乐羊脊梁，未来的功勋墙上当有卿等姓名！”
城楼下永乐王哈哈大笑，忍不住道：“还真是君臣情深啊！那你们就去地狱里做你们的君臣，砌你们的功勋墙吧！”
“魏将军，攻城——”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乐羊君臣视死如归！
魏无极看了永乐王一眼，问道：“王爷，事成之后答应我的一切是否改变啊？”
永乐王高举手中剑，起誓道：“向苍天起誓，只要我乐羊策登上皇位，将军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好。”魏无极点头，最后又深深看了乐羊璟一眼，然后高举手中的方天画戟。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这杆曾经替乐羊国抵御外敌的方天画戟落下，那么众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魏无极的军队已经举起了长刀，对向了城门口的陈惜命。
陈惜命嘴角却是带起了一抹微笑。
城门内，所有的御林军都将目光转向身边的战友袍泽，尽可能地记住他们身边的每一张脸。
因为他们明白一旦攻城开始，有些容貌这辈子便再也见不到了，又或许只能被自己带去下辈子。
“慢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娇喝突然响起。
穆萧萧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了城楼边，看着魏无极笑道：“魏将军何必这么心急呢？”
乐羊璟赶紧拉住穆萧萧的胳膊说：“妹妹小心，往后站。”
穆萧萧却是摇了摇头说：“姐姐勿忧。”
随后转头道：“魏将军，能否听我一言？”
永乐王乐羊策沉声道：“魏将军，少和她废话，杀进去一切就结束了，免得夜长梦多！”
魏无极却摆了摆手说：“王爷太谨慎了，他们不可能有援兵的，这个穆萧萧是穆威的女儿。”
“我敬重穆威那个对手，他是个英雄。”
“便听她一言，且听听她能说些什么？”
永乐王也不好反对，只是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他此刻倚仗魏无极，便只能忍了。
“说起来我与姑娘还是旧识，便给你个面子，说吧。”
“但是无论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
穆萧萧微微一笑道：“多谢将军，我没什么其它想说的，只是想劝将军一句，此刻悬崖勒马还有余地。”
“一旦你的兵攻了城，那么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