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程曦
“可惜...可惜。”
望舒腾空而起，看着巨浪将下方的小船淹没。
他轻松的躲过对方的利爪，嘴中还不时冒出嘲讽的语句：
“别急，再听我说几句。”
“我知道她给你取的名字，就在岸边的海滩上，我可以带你去看。”
他轻轻抬手，扑向自己的水龙卷瞬间分为两半。
“其实，她还没死透，我有办法救活她。”
即便是听到这句话，凶兽依旧没有停止自己的进攻。
它仿佛看到了女孩的灵魂。
听到了她嘴里的咒骂。
她扑在自己的身上撕咬，向它讨回她的父母，讨回她的性命！
我没有杀她，她却因我而死。
如果不是那次自己心血来潮上岸，就不会遇见她。
她也就不会被当作筹码，因此失去生命......
恍惚间。
它仿佛听见女孩的灵魂这样问了一句：
“后悔吗？”
后悔的...是什么呢？
是没能及时答应望舒，让她免于身死？
是自己的力量不够强大，没能保护这群被欺骗的民众？
还是...没能在第二天的黎明，在晨曦的光芒刚刚落在海面上时，重新回到海滩上，听她在耳边轻轻告诉他...
他的名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害了你，是我背弃了自己的约定，是我让你沉入海底。
我不求你原谅，我求你...我只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补偿你？
“喂！你有在听吗？”
望舒见对方忽然沉寂了下去，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把她的尸体吐出来，交给我，我有办法复活她。”
他话音刚落，一股寒意却是突然从心底冒起。
凶兽的瞳孔骤然猩红，海雾成了血雾。
汹涌的杀意与疯狂全都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望舒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吃了！你居然把她吃了！”
“你宁愿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她的灵魂！也不肯相信我？”
轰隆隆的声响从海面下方传来。
海床在震动，无数的海水涌起，在凶兽的身前汇聚。
一柄由海水形成的巨型长刀缓缓凝结，但这长刀不是水蓝色，而是如血一般的猩红。
这一刀，足以削平山岳。
望舒不敢大意，魔神的力量显现。
浩瀚的威严出现在此方天地，任何生灵都无法踏足。
他静静地站在海面之上，面具下的神色难得的认真。
刀落之时，时空仿佛都被拦腰斩断。
连游云也停止了流动，红色的雨点不断在战场中落下。
等到雨尽海平，漆黑的海面上，只剩下望舒一人。
他依旧矗立着，只是脸上的面具出现了一道裂纹，金黄色的竖瞳从其中显露。
“逃了吗？失去理智的它应该不敢去找归终，这倒是省事了不少。”
“摩拉克斯那边应该已经被拖住了，没有了这位武神，归离原的大门又为我大开。”
“那么...是时候去收取报酬了。”
......
眼瞳里的血色还未褪去，它只感到心底一阵阵的暴戾，想要毁掉自己看到的一切。
心底涌现的是对某种食物的极度渴望。
吃人！吃人！
我要吃人！
它的视线里是一片血海。
冰冷孤寂的海水并不能抚平它疯狂的内心。
这仿佛是妖邪天生的渴望。
人类的气味在此刻是如此的诱人，如同摆在饭桌上的美味食物。
它在逐渐堕化，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恶鬼！
巨大的身躯缓缓缩小，少年的模样逐渐显露，蜷缩在漆黑的海水中。
少年的脸在迅速变化。
时而是青涩的少年，时而是满面獠牙的恶鬼，时而是...捧着贝壳的女孩。
恍惚间。
他感到自己蜷缩的灵魂被另一道温暖的灵魂抱住。
她是那么的瘦弱，但她的怀抱是那么的有力。
冰冷的海水中，她是如此温暖。
她不该属于此处...不该沉入海底......
她本该如晨曦般温暖明亮。
本该......
少年躁动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的脸不再变化，仍旧是那副青涩少年的模样。
眼瞳里的血色慢慢褪去，视线逐渐变得明亮，目光所至，仍旧是一无所有的深海。
他紧握着疼痛的胸口。
这刻入心底的痛楚！
是杀业的报偿！
冰冷！
黑暗！
这便是海底！
其冰冷无人可御！其黑暗无光可入！
但在他的心中。
却有一束光正在温暖的照耀着他。
那束光曾这样对他说：
“吃了我。”
我...答应了她。
我将她的血肉吞入腹中，将她的灵魂锁在心口。
如此。
我便继承她的名。
吾名...
程曦。
......
......
“自此，归离原战火燃起，洪水冲刷掉了一切。”
“等我赶到之时，归终...已然神陨......”
李无尘静静的听完钟离的讲诉，呆坐在椅子上好久。
程曦...承兮...
他万万没想到，钟离居然会与他讲这些。
这种关系到魔神战争真相的故事，可不是只凭一罐茶叶就能换来的。
李无尘默默的从兜里，将那副面具掏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
“我不带了。”李无尘将其放在桌面上，往钟离那边一推，“感觉就像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一样。”
“真亏他能忍住，不把自己给剁了。”
钟离对此笑了笑，并没有去接。
“我摘下这副面具的时候，他曾在远处观望。”
“所以，倒不如说，他每次看到这副面具时，心底都会感到快意。”
真的吗？
莫不是又在唬我哟？
李无尘半信半疑，但还是将面具重新收回。
现在自己不用藏着身份，也就不用像之前那样时常要戴。
这样说来，倒是也可以留下。
这可真不是自己贪财哦。
李无尘在心中给自己编了个合适的理由，方才安心了下来。
但随之而来的，他心中又是腾起了一个疑惑。
“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他为什么要我帮他准备两次葬礼？”
钟离淡淡的喝了口茶，随即反问道：
“葬礼是给什么人准备的？”
“死人。”
李无尘刚一回答完，脸色瞬间一变，立马泛起一个不好的猜想。
他并未开口，用眼神询问钟离。
看到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我出去一趟。”
李无尘急忙起身，拿起门外房檐下还未收起的雨伞。
刚准备出门，却是又忽然折返回来。
“屋里还有伞吗？”
“在库房，自己去挑一把。”
李无尘点了点头。
自己去而复返，肯定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那么...还伞这个理由就十分不错。
雨天的天色要暗得快些。
李无尘沿着记忆中的路线重新出了城。
来到那座上午才刚刚到访的宅院前，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等了许久，紧闭的大门方才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是您啊！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吗？”
开门的是兮儿。
“哦，我是来还伞的，程曦呢？”
李无尘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听到兮儿缓缓说道：
“您要是早些来就好了，他也就不用冒着雨去出公差了，家里就这一把伞。”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只说会在两天后回来。”
......
李无尘缓缓走在通往璃月港的小路之上。
这一次，没有人在路边等他。
他抬首望去。
乌云遮天蔽日，不远处的璃月港被淹没在冰冷黑暗的云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