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来人，把他赶出去

       自朗清说了那样的话，何九歌反而有点同情他了。

       她记得原书中朗清在大凉国皇都宿羌城游历，偶遇了乔玉，俗气的英雄救美，两人一见钟情。偏偏乔玉是大凉国公主，大凉国皇帝乔丰年有意想把她嫁给晟国太子谷青茫。为了国家，乔玉自然只能答应。

       朗清故意不表明身份，就是想看乔玉怎么选。

       乔玉终究还是选了晟国太子，错过了朗清。

       再后来就是朗清恢复身份，在洞房花烛夜给了乔玉大大的惊喜。

       何九歌一直不太明白，朗清这个人很别扭。他明明是晟国太子，他明明爱着乔玉，偏偏一个字都不肯说，一直瞒着到新婚夜。

       也许朗清说得对，她从来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所以说啊，果然还是他和乔玉更配。

       何九歌偷偷看一眼朗清，觉得他最近反常，肯定和乔玉有关。估摸着，乔玉是不是要去联姻了？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默默走着，谁也不曾先开口。

       进了城，何九歌的愁闷立刻一扫而光。因为整条街都是喜气洋洋的，士兵们正用车运着猎物分发给百姓。

       她再次见到江恩，他正在边走边背书。

       “江恩。”何九歌笑着跟他打招呼。

       江恩并没听见，反而拐进一条暗巷。神色匆匆，鬼鬼祟祟。

       何九歌好奇地想要跟过去，又觉得不合适，便作罢。

       回到府里，依旧是练琴。越是临近雅会，越是有些紧张。不怕输，就怕失了讨赏的机会。

       暮春祭礼的雅会历来在昌顺广场举办，辰正开始，到未正结束。顾晚风、明妃、顾遥、何枭、礼部尚书林智、礼部侍郎何昶、魏君七人各执一块铜牌，参加雅会的才子才女们凭获得的铜牌数来决定谁是雅魁。

       广场外圈的小楼上设有包房雅座，中央的见方高台为演奏场地。另设高台供顾晚风等人观赏评审。

       何九歌起来得很早，又将曲子练了几遍，她想要赢，为了那些寒门子弟，也为了被何晓蝶一直欺负的自己。

       终于到了昌顺广场，这里已经人山人海。高台上已经重新布置过，顾晚风等七人落座后，福公公高吟一声：“辰正到——暮春祭礼雅会，开始——”

       先由魏君念一段祝词，祈祷这一年和乐昌隆。

       之后，雅会正式开始。一位白衣公子上去吹了一段欢快的笛子。

       就在他将完未完之时，人群中忽然展开一块丈余的白布，上书：读书平等，举人唯贤。

       整个广场立刻鸦群无声，静静地看着那个从人群中走到高台上的人——江恩。

       “延学监伴读江恩叩见皇上。”

       福公公立刻喊：“来人，将这个扰乱雅会的贼人赶出去。”

       顾晚风抬手制止，对江恩颔首：“平身。江恩，你有何事？”

       江恩不起身，言辞恳切：“禀上，恩自三岁识字，五岁背经识典，至今已有二十年。三年前，通过乡试、城试，来到永安城得见天颜，所幸得陛下隆恩，得了个殿试魁首。恩毕生心愿便是能将所学报效延国，却在延学监做了伴读。为国尽忠，本无大小之分。可寒门子弟无论是读书求学之路，还是入朝为官之路，都异常窘困。今日，恩本无意扰陛下雅兴，只求陛下能给寒门一条生路，也给延国爱国爱学之人一条生路。”

       一番话，惊得在座官员坐立不安。

       如今的延学监，是延国最高学府，在这里有最好的夫子，有最好的藏书。可以说，天下学子没有不想进入延学监的。

       可学子读书为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求个功名，说得好听是为国尽忠。说得朴素一点，便是为自己谋出路。

       现实却是，一年一次的乡试，两年一次的城试，三年一次的殿试，徇私舞弊的不在少数。寒门子弟想出人头地太难了。

       而生在官宦之家的好处，太让人嫉妒了。哪怕是何昶何不归他们，的确有才华不假，却也免去了好几年的浮沉挣扎。

       在场的普通百姓不在少数，他们读书少，听不太懂江恩的意思。

       可哪个当官的不明白呢？江恩这是要来分他们的利益啊。

       立刻有人高声喊出：“选贤举措是老祖宗留下来，岂能随意改动？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就该抓起来法办！”

       此话一出，马上有人响应。“法办”的话如潮水一般，朝江恩涌过去。

       江恩早知此事不易成，他不在乎下面的人怎么说怎么骂，来之前甚至做好了死的准备。他只盯着顾晚风，那位的态度才至关重要。

       顾晚风一直冷眼旁观。

       广场里渐渐安静下来，没人敢造次。

       江恩觉得时间格外漫长，他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终于，他绝望了，朗声说：“皇上，寒门未必不能出将相之才，难道您竟要绝了延国的未来吗？！”

       “大胆！”福公公急忙骂，“快快拖下去，别污了圣上的耳朵。”

       顾晚风终于开口：“收押，由何不归亲自看管。”

       何不归立刻应道：“遵命。”

       被两个卫兵押走的江恩，视死如归，经过何九歌身旁时，用极其不屑的语气：“寒门子弟，读书无用。”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何九歌忽然明白了，为何前一日他神色匆匆鬼鬼祟祟。

       江恩的做法的确偏激了些，可那无所畏惧的精神也令人敬佩。历来变革都是用血铺成的。

       雅会并没有因为江恩的出现而中断，一开始的几人受到影响，发挥不好，勉强拿到三四个牌子。

       直到何晓蝶出场，一首筝曲技惊四座，连何九歌都惊讶，她明显比之前宴会上弹得好。果然，除了明妃都举了牌子。

       后面的公子小姐们，反倒没有过分惊艳的。

       “下一位，有请何府五小姐何九歌。”

       随着福公公的话音落，众人纷纷看向她。何九歌稳定心神，走上高台，朗清早已帮她把琴放好。

       所有人知道，筝几乎是所有乐器中最难练成的，这也是何晓蝶年年夺魁的原因。此时，这位不学无术的五小姐居然要弹筝？

       “班门弄斧！”

       不知是谁带着鄙夷地嘲讽，引得周围人哄然大笑。

       何晓蝶欺负她时的炫耀，江恩渴望尽忠却报效无门，眼前这些人嘲讽的笑……

       朗清，他神色淡然，却十分专注地看她。

       何九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芊芊素手轻落在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