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曙岳空阁

       曙岳在湟水以北，是个山城，但不荒僻，奇峰灵崖随处皆是，而地势平坦处又有良田，于是民生安乐，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

       城南有湖，碧水穿城而过，恰好在此处汇成一片清潭，因湖光澄澈，山色秀美，于是名为绮明湖。宁卿承虽然被贬作庶人，但到底还是得皇上疼爱的，便落在绮明湖畔一座山庄内。

       已近入冬，曙岳天气凉地比湟水早些，原先为了赏景设在院内用膳，还可见得山水如画，如今也不得不搬进屋中。

       许琬言饭至一半便停箸不食，也不言语，立侍一旁的侍女便慌忙寻问：“姑娘，饭菜不和口味吗？”

       许琬言微怔，她竟称呼自己为姑娘，而不是“夫人”。这侍女原是泽畔阁中的，与许琬言并不熟悉，想来这称呼也是宁卿承教与她的。

       “饭菜很好，如今落到这个境地，饭菜的口味竟与从前在湟水的无二，你们用心了。”许琬言轻轻勾起唇角，容颜温婉，而眉宇间含着几分愁郁，饶是同为女子，也看的心疼。

       “那为何……”

       又是半晌不语，静谧的屋舍间惟听得两声鸟啼。

       “阿承他……如何？为何几日也不见人影，就是用膳也不同来？”

       “公子吩咐说，若姑娘问起来，便知会姑娘不必忧心于他。”

       “我去寻他。”许琬言默了半晌，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也不理侍女在后叠声挽留。

       山庄依山而成，院落不多，房舍不大，可院与院之间却相隔甚远。许琬言停停走走，将山庄转过一遍时，天色已近傍晚。

       然，不见那人踪影。

       许琬言兀自叹息：想来可笑，她千里随他而来，竟就是在此独守空阁的。

       时宁卿承在后山一间小屋前起了火，持一柄小扇在火苗前轻轻摇动，火上架了陶锅，浓郁的草药香气不断从锅盖与锅口间的缝隙溢出。

       宁卿承尤喜此处，起兴便寻些草药，更多时候只是怔怔看着山景闲坐。

       长空在旁溜达了两个来回，走过去大咧咧地在宁卿承身边坐下：“我说，你就这么把你那言妃一个人扔下，可以吗。”

       “有何不可。”宁卿承语气很淡，听不出感情。

       “你当时不是还对她……再说，人家不还救过你的命。”

       宁卿承默了一会：“嗯。”

       皇宫旁那一隅，他经历的所有事情，这数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为了找她，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力，好在最后找到了……

       竟然找到了。

       所以他各外珍视她，想尽一切办法对她好。可是她真的到了他身边，他竟觉得，她还没有梦里的她真实，说不清哪里不对，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位恩人的气息了。

       他想，也许这才是原本的她，也许是时间隔的太长了，也许他本就不甚了解她。而十余年的时间，她的形象，在他梦里，在他的回忆里，被描摹了太多次，便渐渐成了另一个人。

       可他却已经爱上了，他描绘出的不存在的人。

       他常常为此事自责，故而加倍对她好。

       可正在这时候，他遇见了唐韵礼。起初只是觉得有趣，久之竟与心动撞了满怀。他才知道，自己心里描绘的，原来确有其人。

       长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有些不知所措地听了一会药锅里的咕噜咕噜声，待正要开口时却被宁卿承抢了先。

       “她呢？”

       长空听出宁卿承所指的是谁，顿了顿：“没听说有消息……”

       “嗯……”宁卿承轻轻应了一句，眼眸垂下来。

       药锅下的火苗逐渐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