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七 腻
苏幕与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他慌忙刚推开酒吧的大门，烟酒的气味便一股脑弥漫上来，呛在他咽喉里。
他不喜欢这种味道，于是忍不住抬手挡在口鼻处，剧烈地咳了几声。
他担忧她，来地着急，细密的汗水铺了满额。
“哈喽，一个人？”
“一起玩呗……”
“哟，着急啊，来找人的？”
前厅有些拥挤，几个女人端着酒杯，看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苏幕与目不斜视，径自往里走，满脑子都是唐韵礼醉后娇嗔的姿态，与缠在她身边不怀好意的人。
再往里，灯红酒绿，音乐声震耳，苏幕与几乎头晕眼花，呼吸的频率都乱了套。
他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可他喜欢她。
苏幕与挤进混乱的人群，四下里扫视一圈，一眼便看见她坐在吧台处。
她身边有人，他隐约识得，那是宋氏的公子，前一阵刚与她结识。他也隐约知道宋氏与唐家的关联，知道唐拯有意撮合此事。
……
苏幕与不由苦笑：他来时的那般担忧与心悸，原来是多余的。
尚有些出神，他忽觉几道热切的目光向他投来，低下头一看，只见自己领带松松垮垮地歪在一边，衬衫领口的扣子还掉了一颗——他刚在学校参加完推脱不掉的活动，还穿着制服。
苏幕与连忙整理好衣服，有些艰难地穿过人群，挑了个还算清净的地方坐下。
他不好上前，目光却一刻不离她。
宋晔似有似无地朝他所在之处看了一眼，伸手护在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腰肢上，满眼柔情地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唐韵礼只垂眸喝酒，大部分时候都不知在想着什么。她偶尔也回应他，轻轻点几下头。
苏幕与盯着她腰间的那只手出神。
过一会，她面无表情地把那宋晔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拿下了来。
宋晔苦笑了一下，又和她说了句什么，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刚离开不久，便有陌生的男人向她搭话。
苏幕与见状连忙起身上前，硬是侧身挤到唐韵礼和那男人之间，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好在那人知趣，没多言语，很快离开。
“呀，你来了。”唐韵礼侧头，头顶几缕挑染成紫色的发丝从一侧翻到另一侧。
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女冲他一笑，弯弯的眼睛有点失了焦距，反倒显出几分媚气。
可苏幕与心知，纵使千帆过尽后，她身边的，也许仍旧不会是他。
他只打算坐在这里直到宋晔回来——她身旁坐着他，总比坐着别人好。
只是许久后，仍不见宋晔。
唐韵礼似乎也察觉到了，于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苏幕与看不下去，一把抓住她覆在酒瓶上的手：“你不能再喝了。”
“再一杯……”她撅起嘴，语气娇嗔。
他知道她就是这样，一喝醉就一反常态地撒娇。
“一滴也不行了，听话。”
她终于乖乖放下酒瓶，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开口像是要说什么，却整个人朝他倒过去。
“你没事吧？”苏幕与连忙扶住她肩膀。
唐韵礼从凌乱的发丝间抬起头，伸手将自己额前的头发撩到脑后。不断闪烁的灯光下，苏幕与才看清她的眼睛竟湿湿的。
“没事呀。”唐韵礼眉眼一弯，举起酒杯，“祝贺我，恢复自由身！”
他看得出来那笑容下面隐藏的情绪。可他除了心疼，旁的什么也做不到。
宋晔去哪了二人都没戳破，却都心知肚明——约莫是被唐拯手下的人截下来，塞几张巨额支票打发走了。
至于苏幕与为什么会知道，自然是因为他也经历过，只是他没有收，于是隔三差五被唐拯亲自请去喝茶……
唐韵礼之前的几段关系几乎都以这个结局告终，她对此也已经习以为常。商界的形势她不清楚，也看不懂，但她知道那些人接触她，都是冲着她背后的东西去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没有一个人是真的为了她。
她只是不懂，宋晔明明是她老爸介绍她认识的，说让她接触接触看看……可老爸又何必这样折腾她，她又不是他试验旁人的工具。
“要不咱俩在一起算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不要钱，也不走……”唐韵礼咯咯地笑，她现在头脑昏昏沉沉，想不清楚这么复杂的问题。
……
苏幕与心里像猫抓一样，他多想答应她，最终却咬咬嘴唇，不敢做声——他给不了她承诺，也不知道她是玩笑还是认真的，况且他答应了唐拯，不能向她再靠进一步。
唐韵礼见他默不作声，也显出没有想听他回答的样子，抓了酒瓶来，仰脖便往嘴里倒。
“你不要再喝了！”苏幕与一手抢过她酒瓶，起身，牢牢地扶着她肩膀，“我送你回家。”
想借酒浇愁却不断被拦下，唐韵礼显得有些厌烦，她摆摆手将他推开，趴回桌上，死死将酒瓶抱在怀里，脸颊贴在冰凉的瓶身上。
她怔怔望着前方，许久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他的答复——对于她上一个问题的答复。
半晌，她缓缓转向他：“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腻了吧？”
她的声音被嘈杂的音乐和笑语遮盖过去，苏幕与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