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虚幻之境

       “殿下，璟陵王如今命在旦夕，殿下与他乃手足血亲，臣女恳请殿下恩赐解药。”

       泽畔阁的信上说，王爷的命只能依仗她。和泽畔阁相比，她既不懂医术也无江湖地位，只有身边这位阴戾果决却唯独对她深情不隐的宁卿烨。那意思便再清晰不过了。

       唐韵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半分情绪，可于玄晔却如将他的心仔细剖开了一般。

       自他无法自拔地爱上她之后，他追随她穿梭在不同时空，度过几千年，数万个日月，每一刻，他都无比痛苦。

       那种痛，伴随他的每一个呼吸，又或者说就是他的每一个呼吸。痛彻心扉，绵绵不息，无法挣离，以致痛到麻木，甚至习以为常，甚至甘之如饴。

       过去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不知是如何度过的，也不能再去想。

       可她偏偏就没有半分动摇。

       他常常都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狠的女人。他有时甚至觉得她像一只小兽，盘踞在他的躯体上，吸取他的血液、撕咬他的肌肉、啃噬他的骨……可他还活着啊，他也会痛啊。

       最后他倒在地上，不断抽搐，也无力挣扎，他无助看着她，却连祈求的声音也无力发出。疼痛至深时他几乎癫狂而想要挖出她的心脏看一看，看看是不是铁石做的。可这小兽又偏偏这么美丽、这么可爱，纵使他体型力量能力全在她之上，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只能日日夜夜浸泡在无边的痛苦里，求生求死了不可得。

       “臣女恳请殿下恩赐解药。”

       唐韵礼再次恳求的声音将玄晔从似真似假的幻觉中一把扯回了现实。

       可现实却是她的声音和强烈的耳鸣声混杂在一起，痛到几乎击穿他的耳骨乃至大脑，他的每一分肌理都是痛的，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她在告诉他：方才那不是幻觉，那就是现实。

       玄晔几乎站不稳：“你不要逼本宫……”

       却见唐韵礼一步步向他靠近。他几乎是本能地后退，却没有什么退路，眼睁睁看唐韵礼将烛台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微微撩起裙裾，缓缓、缓缓地跪下身去。

       “臣女恳请殿下恩赐解药。”

       玄晔痛苦地阖上眼，再也不敢去看匍匐在地上的那只小兽。

       论对她的了解，他不输宁卿承。他知道她是被人拿刀架到脖子上也不会开口求饶的人，现在却为了宁卿承穿戴整齐，等待他直到未时，估计也不曾合眼休息，乃至如今至诚恳切地跪在他面前，只是为了替宁卿承求一味解药。

       夜归于长久的静寂，于是水滴落于地面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突兀。

       “啪嗒”一声。

       唐韵礼一惊，抬起头，却发现身前再无他人，唯地面上一滴水痕含着月光，格外醒目。

       自那之后又过了几日，所有的一切都石沉大海，唐韵礼几乎有些怀疑那夜宁卿烨没有来过，那只是她的幻觉。

       而这一日，她在侍卫的护送之下回院时，赫然见宁卿烨坐在院中。

       身边的侍卫立刻毕恭毕敬行礼而后退下，而唐韵礼呆立在院门口，与宁卿烨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规规矩矩行了礼。毕竟她现在有求于人。

       玄晔没有免她的礼，仿佛这一次失去了包容她一切放肆的耐心。

       礼毕，依旧无人说话，冬苡似乎也不在，气氛就这么僵在二人之间。他们只是看着对方，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又似乎都在心里酝酿破釜沉舟的勇气。

       “制解药不可缺一味药引，本宫可告诉你药引所在之处，但要你自己设法取得。”最后玄晔先打破了沉寂。

       唐韵礼点点头，眼神坚定。

       “此物吸取天地精华，困人于虚幻之境，古今多少侠客为求此物入幻境，从此再也没有出来。如此，你也要去?”

       “嗯。”唐韵礼轻轻一顿才回答，不是害怕，只是在评估自己的能力——她心想虚幻之境她还真不是没到过，她从师萧云隐的时候，在“幻境”里住了整整两年。

       “若本宫命你，如若生还，回湟水嫁本宫为太子妃，你也要去?”玄晔手指在袖中捏紧，神情如赌上了此生全部。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