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太庙
陈长青看着流错的光影，清楚地感受到了天地间一些极玄妙的东西变化。
这些东西，大抵便是所说的道与理，更多的似乎是与空间有关。
这种变化极为迅速，只几个呼吸的时间，这种变化就停下来了。
亭内一道光影凝聚着，变作了一道人影。
而这十里亭中，看向外边，一切似乎并无不同，但又似乎截然不同，有一层无形的膜将这座亭子覆盖住了，使这座送别的亭子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人影，赫然是一个老者，白须飘飘，仙风道骨。
在其身上，陈长青却又感受不到任何真气的存在。
“留别副本？”张居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
陈长青闻言诧异，看向张居正，那老者却已开口，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离此亭去，江湖茫茫，折柳为别。欢迎诸位进入副本，不知哪位朋友有送别之大作，老夫洗耳恭听！”
几个陪同的官员与护卫面面相觑。
“张大人知道这副本？”陈长青问道。
“听说过！”张居正道：“前几日，有官员出京，送别至城外时，也是在某座凉亭，身旁出现异变，据说若留下送别佳作，有异人以笔墨记之！”
陈长青心中多少有些惊异。
昨夜他在纪诚那里了解不少关于副本之事，没想到今早就遇上了。
不过，听张居正这么说，这副本的奖励似乎并不算珍贵。和纪诚所说的仙酒，宝弓一类的奖励不可比。
“那么，若是不留下送别之作，又如何？”陈长青看着那老者，眯着眼问道。
“请阁下离开！”老者带着笑容，说道。
陈长青考虑着，如果一剑劈过去，会不会出现危险或是别的什么变化。
沉吟着，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老者并无任何危险气息，在游戏系统眼中，或许只是一堆数据而已，出手弄死应该得不到任何好处。
倒是，这么做极可能引起游戏系统的反噬，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他笑道：“张大人，请吧！”
张居正目光闪动着，倒也是很有兴致的样子，朝老者拱拱手，道：“那么，在下便献丑了！”
他看向亭外，沉吟了半分钟后，朗声道：“故园衰草遍，离别正堪悲。路出冥云外，人行兵戈时。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持手愿平安，长剑苍生期。”
陈长青听了心中一动，多看了张居正一眼。
那老者重复了一遍，忽一探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纸笔，道：“好诗，虽写离别，其志不凡！”
说完，老者笔走龙蛇，一张纸上将此诗书就。
最后一笔书完，纸上竟放出淡淡灵光，透着不凡。
纸张飞起，飘向张居正，老者道：“可还有谁有送别之作，若是佳作，老夫当以笔记之！”
陈长青神念凝聚在张居正手中的这一纸诗作上，在他的感知中，纸上诗文气息凛冽，蕴含着一种浓烈的神意，清雅飘逸却又灵气非凡，隐有邪秽难污之意。
这东西，莫不能辟邪，或是对妖魔鬼怪有驱逐之效吧？
这么一想，陈长青觉得不无可能。
现在的小型副本很多，既然是副本，就是给玩家刷好处的，这老者以笔记下诗篇，能针对妖异也不足为奇。
不过，似乎又有点奇怪，既是送别诗作，面对妖魔鬼怪使出来时，难不成是送那些妖魔鬼怪离开？
多想一层，却又觉得也正常，既然是游戏副本，那带着游戏的因素也正常。
“大人，属下献丑了。”一个陪同张居正的文官跃跃欲试。
张居正看一眼陈长青，见陈长青没有阻止的意思，颔首示意。
那文官轻咳一声，道：“草草还草草，京东别离早。何处愁杀人，归鞍雪中道。出门迷辙迹，云水白浩浩。明日武陵西，相思鬓堪老。”
很快，老者写下一纸，飞给那文官，道：“诗才不错。”
一如张居正，这文官所得之纸，也散发着淡淡灵光。
又有人再度跃跃欲试，张居正摆手，道：“武圣阁下，您来赋诗一首？”
却在此时，关山月已忍不住了，说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一听这首诗，陈长青微微一怔，但细想也不意外。
关山月这些玩家所在的世界，和地球似是而非，这首王昌龄的诗，在关山月所在的现实世界里，应该也是很出名。
嗯，毫无疑问，关山月是在抄诗。
那老者听了之后，却是露出不悦之色，说道：“这位小友在消遣老夫吗？此诗明明已有人作过，你用抄袭之作来忽悠老夫？”
说完，老者一挥手。
光影摇动，关山月身形一晃，居然被弹出了十里亭。
陈长青愕然。
“人品不端，抄袭诗作，简直可耻！”老者余怒不消，冷哼着说道。
亭外的关山月在众人的注视下，老脸一红。
就算他是玩家，在NPC面前，天生就脸皮极厚，此时也有点扛不住。
陈长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面皮。
他打的主意和关山月一般无二，也是抄袭诗作试试，现在看来行不通？
当然，他这一世也是念过书的，但在诗文上的造诣实在有限，他也不信胡诌一首诗，就能得到这老者的认可。
一时间，亭内陷入无言之中。
“咳！”半晌后，陈长青干咳一声，念道：“我有诗作一首。”
“念来，老夫洗耳恭听！”老者说道。
“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陈长青有点紧张，但他还是厚着脸把前世一首脍炙人口的送别给念了出来。
嗯，如果被判定为抄袭，面子什么的，就当没有吧。
他仍这么做，想的一点是，他从玩家那旁敲侧击，玩家的现实世界和地球不同之处，似乎更多的集中于现当代。
这首《送别》，玩家们不清楚的可能性不低。
当然，他念这首送别的时候，没忘记注意关山月的面色变化，如果关山月表情不对，他做好随时终止的准备。
结果是这一首送别念完，老者也没有露出愤怒之色，而是面带着一丝沉醉。
沉默了片刻，老者才惊叹道：“好词好曲，好一个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能听到这么一首词，老夫不枉此生！”
说完，老者挥笔而就。
纸张飘向陈长青，老者哈哈大笑：“得此诗作，不愿再闻其余，哈哈！”
言罢，光影扭曲着，老者的身形一闪之后，化作点点光影散去，居然就此消散。
陈长青接住诗纸，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歹没丢脸，这首送别，玩家的现实世界里没有出现过，不愧是地球上脍炙人口的送别之作。
按照昨夜纪诚介绍的，小型副本一般能刷十次左右，现在提前结束了。
打量着手里的诗作，字迹龙飞凤舞，堪比书法大家，每一字都有着独特的韵味。
且他手里这首诗所散发出的灵光，要远胜张居正手中的诗。
至于能不能用来对付邪异，用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效果，却是须得试过之后才知道了。
“没想到，武圣阁下不仅武功盖世，连文才都让人惊叹，实在是令某汗颜！”张居正拱拱手，朝陈长青说道。
陈长青不免老脸一红，摆摆手道：“走吧，张大人不妨先带我去太庙转转！”
“武圣大人称某为叔大便是！”张居正道：“请吧。”
叔大是张居正的表字，只有比较亲近的才称彼此的表字，张居正这么说，结交的意思很明显。
“有劳叔大了！”陈长青也不客气。
回到马车上，继续前行。
京城繁华之地，入城之后，所遇所见，仍可清楚感受到大夏国势之盛。
单是呆在京城，却是不会让人联想到大夏境内各地，已是妖异频现，妖魔祸乱各方。
陈长青遥望皇城方向，虽是白日，也果然隐约能见金光。
一路先聊着，一个时辰之后，抵达了太庙。
太庙就在皇宫东侧，整体看与皇宫一体，金光之盛，尤要超过皇宫不少。
下了马车，注视着肃穆庄严的太庙，陈长青细细感受着，心中惊叹天子龙气之盛。
注视着金光一久，有种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灵气复苏后，大夏太庙出现这般异变，不知以后这里供奉着的历代先帝会不会英灵复活？
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
陈长青朝太庙正门走去，门外禁军守卫不在少数，已是迎上前来。
不过，禁军守卫显然是已得了命令，问候过，确认了陈长青的身份后，便不再阻拦。
倒是有一个身份地位不低的太监前来，引着陈长青他们进入。
禁卫打开了五彩琉璃大门，陈长青朝内看去，神色微震。
正对着大门的是前殿，金光笼罩着，殿外的汉白玉石栏上，一块块石雕与纹理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透着浓烈的威仪。使人一见之下，不由得心中肃穆，不敢生出杂念。
殿前两侧的燎炉中积满了纸灰，初看之下没有什么，但在陈长青的感应中，两座汇炉就像是两口深井，井中乌沉沉的，充满着虚无缥缈的魂念。
视线越过前殿，在太庙的中殿可见一条条五爪金龙的虚影浮现。
那里，供奉的正是大夏朝的历代先帝。
这大夏朝的太庙，充满了神异。
“张大人，太庙这种神异，始于何时？”陈长青问道。
“最初，当始于各地开始出现妖异之时。”张居正道：“当时，是太祖的神像浮现一丝金光，看守此地的内监报上去之后，派人来查看，并未再出现。”
“内阁以为是看守内监妄报祥瑞，只派人来代为祭祀。但自那半个月之后，太庙之中金光浮现之次数渐多，于是朝廷对此极为重视，陛下亦亲自前来祭祀！”
“便是自那一次祭祀起，太庙之中开始有金龙虚影浮现，历代先帝开始显灵！”张居正朝大殿那边拱手，说道：“此乃历代先帝护佑，国运昌盛之兆。再之后，陛下每隔一两日便会领臣工们来祭祀，神异更多！”
果然和祭祀有关吗？陈长青心中惊叹。
灵气复苏，带来的并不全是妖魔以及混乱，还将带来更多的改变。
“到现在，太庙与皇宫的神异，我等已是习以为常。”既然已经允许陈长青来太庙查看，张居正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道：“陛下还许贴身侍卫来太庙守卫，借此地修炼，龙卫们亦得一丝龙气加持，对陛下更加忠心无二！”
陈长青点头，走进五彩琉璃门，先在燎炉边看了看，怎么看这都只是普通的焚烧香纸的灰炉，但这里头确实存在着深沉的精神力。
像是香火信仰之力？
迈步走入护栏间，护栏栏首雕塑就像是威严的守卫，在盯着陈长青他们。
当然，这些雕塑里没有什么特殊魂念存在。
走到这里，陈长青背着的弑剑却是铮鸣不已，似乎对皇家的威严很是不满。
张居正眉头一蹙，道：“武圣阁下，还请解剑！”
陈长青看着坚持的张居正，想了一下，解下了身上的两柄剑，交给关山月，道：“在门口等我。”
带着弑剑这种绝世凶剑进太庙，不敬的同时，也确实不大妥当。而交给其他人，陈长青也不放心。
关山月也想进太庙看一看，但他比陈长青更不放心手里的神剑，于是点头答应，留在大门附近。
进入前殿，里头供奉的是两张木制金膝的座椅，分别为帝座与后座。
座前一张香案，放有供品。
这些都没什么出奇的，陈长青的目光落在前殿两侧的配殿上。
一重重牌位上写着不同的名字，一个个名字泛着淡淡灵光，显出神异来。
这些，是本朝历代配享太庙的皇族与功臣的牌位。
陈长青神念扫过这些牌位，在牌位中，清晰地感知到一道道淡淡的神念存在，如同神魂。
随着陈长青的神念外放，这些牌位开始晃动起来，似在表达着他们的不满。
蓦地，其中有五道牌位震动剧烈，灵光变得浓烈，灵光中隐现出满是威严的身形，发出无声的怒喝，要震动陈长青的神魂。